我与读者
窗里,那微弱的灯光
江西省吉安县图书馆 邓春玉
常坐在靠南窗户座位上的小姑娘,已经三个周末没来了。
我是负责儿童阅览室的。去年和今年,约有一年半的时间里,南窗下的那个位置,几乎每个周末都是她早早地来抢占。
她不像有些孩子那样,叽叽喳喳的喧闹,上窜下跳的乱翻,或者带些糖果雪糕呼朋唤友地玩逗。看书的小读者也有,大多是几个小脑袋挤在一起,指指点点,嘻嘻哈哈,而这个小姑娘比较少见,她来时,像一缕轻风,无声无息。即使有人挡了她的去路,她也只是默默地等着,待别人让开后,才静静地过去。她总是一个人来,像只失群的孤雁,又像是生活在这个城市的边缘人,小心翼翼地呵护自己的梦。
我关注这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已有很长时间了。她,大约八、九岁,身体单薄,面容清秀,皮肤白皙。可能性格比较内向,很少与人交往,眼睛常流露出一缕与她年龄不相称的忧郁。她衣着俭朴,常年穿校服,家境肯定不宽裕。但我欣赏她,欣赏她的文静,欣赏她读书时的专注。我常常轻轻劝阻一些孩子的吵闹,好像也是为了不惊扰她,让她安静地、神往地在精神王国里遨游。
今年气候怪,四月天便闷热侵人。一个星期日下午,小姑娘来了,但她一改往日的从容,挂着一脸汗珠闯进来。她没有像以往一样选书、看书,而是默默地站在我面前,欲语还休。
我蹲下身来问:“小同学,有事吗?”
“我妈妈病了。”小姑娘说,“我妈妈关节痛得厉害,不能走路了,我要照料妈妈,还要煮饭、扫地、洗衣服。”小姑娘带着哭腔诉说。
这个家庭发生了什么事,竟让这小姑娘稚嫩的肩膀承受如此沉重的担子。该不是个单亲家庭吧?
“你爸爸呢?”我轻声地问。
“开拐的(拉客摩托),赚钱给妈治病,给我上学。天亮就出去,半夜才回来。”孩子垂着头,声音幽幽的。
“我能帮你什么忙吗?还是,需要钱……”
“不不不,阿姨,”小姑娘忙打断了我的话,支支吾吾地表明来意,“我,不是,是,想借书,书,带回去看,下星期准还”。
我叹了口气,站起身来,望着小姑娘祈求的眼神迟疑了。按照馆里的规定,没有借书证是不可以借书的。但,我又怎能回绝她呢?
在我犹豫的刹那间,小姑娘望了我一眼,显然明白了我的难处,便缓慢地告辞:“那,阿姨,算了,我走了,再见”。
“慢点﹗”我脑子灵机一动,“这样,你把你家住址告诉我,就算我借的书,再由我把书借给你,一周换一次,好吗?”我不忍心打碎孩子的梦。
“阿姨,太谢谢您了。”她向我深深地鞠了个躬,然后选了两本书,让我登记后,便满心欢喜地下楼去了。
就这样借了三、四次,每次都来去匆匆。今年四月二十二日是星期天,二十九日也是,可这两次小姑娘的身影却没有出现在图书馆。
五月一日劳动节这天夜晚,广场上歌声悠扬,舞姿翩翩,彩灯、烟花交相辉映,人山人海一片欢乐景象。22时许,我兴尽归去,突然想起小姑娘,她现在何处?是在为母亲熬药,还是在街头赏灯?我打开记事本,找到了她家地址,便寻着一条寂静得连人都没有的陌生小巷,来到一座低矮的平房前。
平房大门紧闭,只从一扇窗口里透出一块微弱的灯光。我不愿打破这万籁的沉寂,没有敲门,只是把脸贴在窗户玻璃上朝里探望,顷刻,我的心被一幅悲凉而又圣洁的画面所震撼:一张旧床上躺着一个鬓发零乱的中年妇女,一个瘦小的女孩坐在床边,她的一只小手一直不停地上下揉着女人的膝盖,另一只小手翻着摆在床沿上的书,小女孩正借着头顶上那支大概只有五瓦的节能灯微弱的灯光,在全神贯注地阅读……
这个小女孩正是我那文弱、好学、执着的小读者。
但愿这微弱的灯光能引领她走向美好的未来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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